再一次打开叫做乐生的资料夹，再一次的整理照片时，觉得自己逐渐的找到了，与这个关键字以及其背后的那些面孔、情绪种种的，某种位置和平衡。我不再只是愤怒的哭了，虽然想到些什麽时候还是硬咽，但我还能够哈哈大笑，或者温柔的笑。

而这些，我知道，是跟那些面孔们学会的。（阿添伯那样说的，他们是被走进了乐生，拥抱他们的每个人感动，于是决定走出去争取，但每个走进乐生的人都说，是被阿伯阿姆们勇敢活著的生命而感动了。）

新书发表会到一半的时候，我就拎著相机照惯例的到处晃盪一圈（我一直觉得在乐生办活动大概是最随性的了，大家总是可以依著自己的习惯，三三两两自自然然的散坐游走各处），有些东西知道自己上回照过，但这回还是照，已经是像纪录片式般的某种「仪式」。

 

围篱拆迁的公告日期像个遥远的大笑话，地面裂痕填补的痕迹狼狈无法遮掩，屋顶塌下被贴上违建的屋子，过去图书馆的书籍也被迫躲藏在各种角落；然而曾经消失不见踪影的猫咪们又一个个的出现，慵懒躺在坡道上，狗儿们一见到人就黏黏腻腻的整个贴上磨蹭，栏杆裡留著社区学校活动的痕迹，房间裡有孩子们五彩缤纷的作品......

 

完全在同一个空间裡，却又像是完全不同的时空。这地方就是这样。

蹦蹦跳跳的跑回去找蓝阿姨要签名，跟她说齁你拢无讲话，蓝阿姨回说，「我有，是你不知道跑去哪裡了」。我吐吐舌头笑。超级平常的对话，但在这裡，每一个平常又都如此宝贵和不寻常。

夜裡我捧著厚重的书翻看，像是複习，又像重新认识。不论文字，或是影像。07年游行的黄布条「捍卫乐生」，一条挂在我窗边的衣架上，秋天的风吹进来，鲜亮的黄就摇晃著，另一条被我绑在檯灯上，深夜看电脑萤幕看到累时，有时会望著它发呆。每年我们都说著，乐生还在，但每一年，这样一句话背后的意义都在不断的变化，加深、加厚，宛如大树之根，越扎越深。

 

于是今年我说，他们在，我们在，乐生就还在。就像富子阿姨唱歌时，窗外的风依旧吹一样。